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巍巍我南开精神

巍巍我南开精神
——祝贺百年校庆怀念伯苓校长


    南开走过了长长的百年之路。这是允公允能、披荆斩棘、奋斗不息的一百年,也是日新月异、桃李芬芳、硕果累累的一百年。在欢度百年校庆的此时此刻,遍布长城内外、大江南北、海峡两岸和五洲四海的南开学子们,无不怀着深深的感激之情,思念着一位逝去已半个多世纪的老人——我们的校长张伯苓。
    张伯苓兴办南开学校,包括大学、中学、小学三部,而起步于中学。他强调:“中等教育为高等教育之基础,又为从事各种职业之预备。学生事业根基之培植,道德精神之训练,及生活技能之培进,胥维良好的中学教育是赖。”对他手创的天津南开中学和重庆南开中学,他倾注的心血最多,耗费的精力最大,取得的成功最为世人瞩目,也为办好大学部和小学部打下了承前启后的坚实基础。在张伯苓教育思想的引导和培育下,南开究竟为国家输送了多少菁英之士、栋梁之材和各行各业的尖子骨干,这是很难用数字来精确表达的。仅中国科学院、中国工程院、中央研究院(台湾)的院士,毕业或肄业于南开中学的,就达五十六人,天津重庆各占一半。许多睽违数十载、重聚已白头的南开老校友,在互道平生时,常爱说的一句话是:“南开那几年,管了这一生。”这是切身感受,是肺腑之言,是对张伯苓校长、喻传鉴主任和所有南开师长们的由衷感恩。
    在人的一生中,中学时期精力最旺盛,思想最活跃,对一切事物敏感好奇,是可塑性最强的时期。成材还是不成材,走正路还是走邪路,极易受某些不确定因素影响,甚至取舍于一念之间。张伯苓特别强调中学教育,正是他整个教育思想的独到之处和精华所在。为了发展我国的中等教育事业,张伯苓真是殚精竭虑,不遗余力,功绩斐著。然而,他并不满足于仅仅办好天津南开和重庆南开,而是要向着更深更广的方向发展。抗日战争胜利前夕,他曾经宣布,除“重庆南开继续发展,天津南开首先恢复”外,还要在北平、长春各“添办”一所南开中学。次年,又制定了一个兴建多所分校的计划,他说:“中学分校除天津、重庆二校已设立外,上海将来拟设第三分校,东北拟设第四分校。”这种对中等教育锲而不舍的热情和执著,目光远大,令人感佩。我们忝为“第一分校”和“第二分校”的南开学子们,应当更加亲密地携起手来,并肩战斗,努力促成我们老校长建立“第三分校”、“第四分校”、“第五分校”宏愿的早日实现。
    爱国主义是张伯苓教育思想的核心。他把人格、国格和民族尊严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,贯穿于南开教育的全过程,成为莘莘学子苦学成材的思想动力。他原本出身行伍,效力海军。促使他弃武从文,致力教育的,乃是“为培养救国建国之人才,以雪国耻,以图自强”的一片赤子之心。他首创天津南开,肇因于甲午海战之惨败。他兴办重庆南开,着眼于全民抗战之持久。他在溯江西上筹建渝校途中,横槊船头,高歌慷慨:“大江东去我西来,北地愁云何日开?盼到蜀中寻乐土,为酬素志育英才!”真是壮士忧国,大义凛然。两所南开中学建立时,都笼罩在一派炽热的爱国救亡的悲壮情怀之中。这种情怀感染了一届又一届、一代又一代南开人,养成了他们在强敌、强权面前威武不屈的性格,不仅在国家民族危急存亡的关头敢以碧血写丹青,而且在平日的为人处世中同样保持了一份光明磊落、刚正不阿的高贵。南开人在社会上受到尊重和信赖,不只是他们的知识和才干,也包括他们的品格和风骨。他们的人生经历有的顺利有的坎坷,对人民、对国家、对时代的贡献有大有小,有多有少,然而,都是勤恳做事,坦荡为人,而不齿于那些巧言令色、蝇营狗苟的小人。经过八年抗战,张伯苓自豪地说:“我的学生中没有当汉奸的。”这是对他毕生致力于爱国教育的最高奖赏。在后来的时局变换和政治风云中,那些大奸大恶的政客、作威作福的权贵、贪污腐败的官吏、欺世盗名的伪善者,还没听说有谁是出身于南开的。这是南开的光荣,是“以德育为万事之本”的张伯苓教育思想和实践的成功。
  南开有一套严格的校规、学则和管理制度,也有一个崇尚精神独立和思想自由的好学风。在张伯苓的大力倡导下,学校每周邀请社会名流来校演讲,同时,支持学生按照自己的意志办壁报。这是两项大胆的举措,偶尔为之容易,坚持到底很难。而南开一坚持就是数十年,开了我国中等教育的新生面。前来演讲的人政治立场不同,思想观点不同,涉及的问题也不同,不拘一格,议论风生,启人心智,引人思考。在重庆南开那张长长的演讲人名单中,既有举世闻名的革命家周恩来,也有权倾一时的民国大员何应钦;既有赞叹美利坚一切都好的孔祥熙,也有痛骂孔祥熙贪污无能的马寅初;既有杀敌御侮于前线的傅作义,也有鼓吹抗日于后方的王芸生;既有从培根、牛顿讲到瓦特、贝尔的翁文灏,也有从忠孝仁爱说到礼义廉耻的陈立夫;既有秀才出身的民族工业家李烛尘,也有出身学徒的书业钜子王云五;既有当年执教于南开的老舍,也有早期受教于南开的曹禺;既有毕生致力于词曲杂剧研究的卢冀野,也有创中国儿童文学新天地的谢冰心;还有美国的副总统华莱士、天主教的大主教于斌、澳大利亚的将军马可等。在一群十几岁的少年面前,出现这么多名噪一时的海内外闻人,听他们谈天说地,评古论今,对于增长学生的知识,开阔学生的眼界,特别是提高他们的思辩能力,开启他们兼包并蓄的胸怀,起到了无庸置疑的好作用。
    南开人进入社会,一般都表现为知识面较宽,接受新事物较快,不囿于一己之见,不盲从一家之言,这同张伯苓校长和老师们早年的引导和培育是分不开的。至于南开的壁报,在战时重庆沙坪坝,更是一道众人瞩目的风景线。走进南开大门,穿过范孙楼、芝琴馆之间的广场,在一长排梧桐树荫下,林立着由各个班级的学生自由组合、自撰自编、“文责自负”的壁报群。这些壁报,以一种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的精神,纵论国是,针砭时弊,放言人生,虽然嫩稚,却也酣畅。有的壁报,因编辑者的才干和勤奋,从群报之中脱颖而出,成为广受读者青睐的“名报”。如以新闻多、出刊快而闻名的《公能报》,以版面新颖、图文并茂而取胜的《万象》,以立论精辟、文笔老辣而著称的《健报》等。还有一些壁报,如《曦报》、《周秦》、《晓笛》、《震钟》、《星火》、《心声》、《细流》、《理性》、《文拓》、《砥矢》、《峨眉》、《针炙》、《蹄痕》、《乌合》、《厚黑》等,听其名而知其实,兴味不同,风格多样,文字异趣,各有千秋。这些壁报有一个共同特点,就是敢于直言。对国家大事、社会现象如此,对校园内的一些事情同样如此,甚至可以了无顾忌地批评到老校长的头上。
张伯苓人望很高,桃李满天下,从来是各种政治势力争夺的对象。北洋政府曾请他出任教育总长和天津市长而被婉拒。抗战军兴,国共合作,他勉力出任国民参政会副议长,一再声明“一生从事教育,此志不渝”。抗战胜利,在复杂的情势下,蒋介石强送他一张国民党的“特别党证”,“选举”他为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,“提名”他为国民政府考试院长。这些都非他所愿,又力不能拒。他的学生不谅解他,在校内的壁报上批评他。还有一位学生写了一篇题为《张伯苓走错了一步棋》的署名文章,发表在公开刊物上。他不仅不怒,反而欢喜,因为学生的批评指责正好道出了他自己难言的心声。他当着蒋介石亲信吴鼎昌的面,把这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叫到跟前,介绍说:“这就是批评我走错了一步棋的学生。才念高中一年级就敢指名批评校长,说明他没有白念南开。”这种豁达的胸怀和民主大度不仅使他的学生深受感动,在社会上也引起强烈反响,传为佳话。现在,我们的国家正在努力建设民主政治,推进政治文明。而这种民主政治和政治文明,早在半个多世纪前就已在南开校园起步,带头人就是张伯苓。这是南开之所以成为“名校”的一个重要原因,甚至是根本原因,也是南开事业长青不老的奥秘所在。
    南开“集天下英才而育之”,坚持走高素质教育之路。教师选自社会上德才俱优的饱学之士,许多后来成了大学教授、学科负责人或系主任,有的辞高校教席而不就,终生服务于南开中学,是出于对南开的热爱和对张伯苓、喻传鉴的知遇之情。学生入学的“门槛”很高,每年报考者超过四五千,录取者不过三四百;学习期间的淘汰率相当大,每年因考试不及格而留级、退学的约占在校生的十分之一左右;投考大学的“上榜率”奇高,一般男生都在百分之九十七以上,女生经常可达百分之百,其中大多数都进了名牌大学。尽管南开的课业要求很严,而学生不以为苦,反以为乐,这与张伯苓一贯主张的“三育并进不可偏废”和“德、智、体、群全面发展”的教育思想分不开。他从来反对“读死书”,说:“只知道压迫着学生读死书的学校,结果不过是造出一群病鬼来,一点用处也没有。”他强调学生要“体魄强健”、“手脑齐全”,教师的责任不仅在于传授书本知识,“而在于教学生学,更要教学生行”,从而“发达学生的自创心”。正是这些闪光的思想,使南开教育始终生机勃勃,充满活力。
    南开的课外活动和课堂教育是相辅相成,并行不悖的。每天下午三点半钟以后,所有的学生都必须走出教室,按照各自的爱好和特长,自由结合,组成各种社团,开展各种科技、文化、艺术活动和体育锻练。有的创办“化学工厂”,自制味精、汽水、肥皂、雪花膏;有的结成“科研社”,白天阅读科普读物,夜晚观察星海银河;有的组织“国乐社”,吹拉弹唱,弦歌不绝;有的开办“摄影社”,给多彩的校园生活留下了许多珍贵的记忆。张伯苓特别鼓励学生开展演剧活动,认为“从这里面得来的知识学问比书本上好得多”。周恩来、曹禺都是他在早期南开的戏剧舞台上发现的高材生,他自己也编过剧演过戏。南开有个传统,毕业生要演个大戏向母校告别。曹禺的《北京人》、沈浮的《雾重庆》、吴祖光的《风雪夜归人》、果戈里的《钦差大臣》,还有用英语演出的易卜生的《娜拉》等,都大获成功,轰动沙坪。体育运动更是南开的强项,张伯苓提出的“强我种族,体育优先”的口号深入人心。每年一度的夏季运动会是举校欢腾的盛典,通过比赛发现和培养出许多少年运动健将,战时大后方的许多田径纪录都长期保持在南开人手中。球类运动更是群英荟萃,人材辈出,篮、足、排、垒俱精,“打遍天下无敌手”。正是这些丰富多彩的课余社团活动,促进了学生的身心健康,张扬了他们的个性,增强了他们的自信,把书读得更好更活。许多老南开人回忆当年的学习生活,相同的感受是:“学得很辛苦,玩得也很痛快。”张伯苓的教育思想与“快乐教育’’的现代理念不谋而合,半个多世纪前就已经在南开投入实践并取得成功。
    张伯苓对南开的贡献不止于此。他崇高的个人品德,如润物无声的细雨,同样对他众多的弟子产生了至深至大的影响。张伯苓洁身自守,崇尚俭朴。抗战八年和战后那几年,他一直居住在重庆南开校园内津南村的几间平房里,终年一袭长袍,一件马褂,一副墨镜,一只拐杖,是典型的“老儒”形象,与教师学生们过着同样清贫的生活。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,就是在他的屋前多了一个小小的葡萄架,而结出的葡萄都馈赠给了邻人或被学生摘跑了。他沿门托钵,四处筹资,全都用于增添教学设备、提高教师待遇和改善学生生活,而把自己的工资一直限定在百元左右,比许多资深教师的薪津都少。他办事公道,平等待人,光明磊落。学生入学,不论是出身官宦门第还是贫寒之家,一律凭考试分数定去留,在他那里绝无“后门”可走。学习期间考试不及格,虽家财万贯,照样留级、退学,没有“通融”可言,更无“花钱买分”之说。学生在校一律穿简朴的校服,没有贫富贵贱之别,也没有依“出身”“成份”划圈子的观念。四方学子汇聚一堂,融洽无问,齐心向学,结成了终生不渝的友谊。这同现在有些学生在不良社会风气污染下,热衷于比爸爸官大官小、比家里钱多钱少的恶俗,形成鲜明对照。
    张伯苓爱人才,重情谊,为了他人常置个人利害于不顾。从“五四”运动到大陆解放,凡军警特务抓学生、抓教师,他必挺身而出,仗义执言,极力维护师生安全。他为此写给徐世昌、张群等当朝大员的信,至今读来仍令人动容。抗战胜利,国共破裂,像柳亚子这样知名的左派文人成为当局眼中钉,安危难料,生命堪虞。张伯苓把他接到津南村,一住就是一年多。这种正义之举受到社会的广泛赞扬和尊敬。张伯苓不是马克思主义者,不是共产党人,但在关键时刻坚持独立判断和人格尊严,是非分明,爱憎分明,绝不阿从权势苟安于一时。1947年内战方酣,他离重庆赴天津,明确宣布:“我决心摆脱政治,继续从事教育事业。”1949年被蒋介石强行提名为考试院长,他隐忍三月,毅然返回津南村,抱病家中,闭门不出。这年底,蒋氏父子逃离大陆前,两次亲访津南村,要他去台湾或美国,他严辞拒绝,不为威胁利诱所动。建国初期,不仅有人在政治上指责他,而且对他的教育思想也横加批评。他坦然以对,在津南村的住宅里,当着教师学生的面坚持说:“积半个世纪办学的经验,我更加相信,在学生中提倡‘公能’是没有错的。”1951年他卧病津门,终于不起。弥留之际,仍心系国家民族,而不以个人为念,谆谆嘱咐他的朋友和学生,要“竭尽所能,合群团结,为公为国,拥护人民政府,建设富强康乐之新中国”。张伯苓平时常爱说一句话:“养吾浩然之正气。”正是这种正气,中天而立,成为他众多学生的榜样,使他们受益终生。
张伯苓的故事是讲不完的。当我们欢度百年校庆之时,不论是来自“渤海之滨,白河之津”的南开人,还是来自“长江之滨,嘉陵之津”的南开人,也不论他们是来自南开大学,南开中学,还是南开小学,此时此刻都必定在高唱我南开校歌,赞美“巍巍我南开精神”。在他们的心中,也必定会升起那位刚毅、睿智、慈祥的老人的高大形象。他是“南开精神”的孕育者,力行者,也是最完美的体现者。纪念百年校庆,缅怀伯苓校长,最好的行动就是把这种“南开精神”坚持下去,随着时代的步伐不断发扬光大。整整60年前,张伯苓在南开40周年校庆会上满怀信心地说:“南开的事业无止境,南开之发展无穷期。”我们这些后来人,理当如老校长期待的那样,“精诚团结,淬厉奋发,抱百折不回之精神,怀勇往直前之气慨,齐心协力,携手并进”,使南开事业日新月异,南开精神永葆青春。
    (本文谈到的一些事情和引用的张伯苓言论,有的为笔者亲历亲闻,有的源自肖根培主编的《张伯苓、喻传鉴教育思想文选》和刘鹤守主编的《沙坪岁月》,恕不一一注明。)